不快樂又鬼打牆(拖走)的內容,但是因為很任性(XD")所以還是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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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貝緒罕見地鬧著情緒,然而罕見並不是指她平時非常乖巧聽話。

 

她平時很活潑好動,其程度大概和齊子君小時候差不多,偶爾調皮搗蛋,還會撒嬌耍任性,但還沒有嚴重到需要嚴厲斥責或處罰的地步,不過這一次跟以前很不一樣,她做起了嚴正的抗拒。

 

「還在鬧脾氣?」石春穗把旅行袋交給丈夫,轉身彎腰拿鍋碗瓢盆時問旁邊在另一車堆放行李的林沐海。

 

「是啊,在客廳裡臉奧嘟嘟的,連她哥哥都不理了。」林沐海一邊回答一邊調整行李位置,好不容易都把物品放好了,鑽出車外拍拍手,伸展身體。「希望待會能好一點,她從上星期知道要出門就不高興了。」

 

「真奇怪,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只要聽到要出門都很開心的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問她她也不說原因,我們本來以為是不是她在我們沒看到的時候被人欺負,問飛旭他也說沒有,而且前兩週明明就還好好的,真不懂她是怎麼了。」林沐海嘆氣,完全拿女兒沒辦法。

 

齊子逸抱著林貝緒到停車場時,她還維持著這幾天沒有消去過的不好臉色,紅紅的嘴唇翹得高高的,讓一竿大人覺得好氣好笑又心疼。

 

「貝貝怎麼臉臭臭的呢?要出去玩了應該要高興的啊!還是貝貝不喜歡跟爺爺奶奶一起出門?奶奶抱好不好?」

 

林貝緒搖頭,抱著父親頸子的手收得更緊了,並且將臉埋進父親肩上,無言地表達了除了父親之外,她不想接觸其他人的想法。

 

齊大緣在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後催促還沒上車的人,怕再晚出發到達目的地會太晚,還在車外的一夥人才紛紛往車邊走去。

 

七月底,齊大緣連同妻子、四個孩子與其伴侶、以及孫子們,一家人出發到東部旅遊五天,剛好已經在上學的小朋友放暑假,大人就趁著這個機會陪伴孩子順便放鬆。

 

一家十五人出遊開了三台車,雖然不若遊覽車那樣招搖,但也夠浩蕩了,清晨出發,抵達花東海岸時已過中午許久。

 

在政府規劃的風景海岸區走走後,一行人買了簡單的麵和飯,再切幾盤小菜以及熱湯,內容挺豐盛的,浩浩蕩蕩地回了民宿準備用餐,在椅子和床上或坐或躺,看看電視,在那裡孩子們要跑要鬧或大聲喧嘩都無所謂,一切都很隨興,比起在當地頗富盛名的海鮮餐廳用餐,這樣反而別有一番樂趣。

 

 

 

 

 

 

 

 

 

 

隔日一早,他們驅車前往海港,準備搭早上第一班船前往更東邊的小島,因人數眾多,他們一個星期前就先預訂好船票,以避免買不到票的窘境。

 

今天天氣一片晴朗,因此毫無問題地準時發船。

 

一上船孩子們就東倒西歪地睡成一片,中途船長廣播在甲板上可以看到海豚,大人把孩子叫醒時他們還噘著嘴,不甘不願地離開船艙,但在看到海豚躍出海面時各個都興奮地拍手叫好,然後就不肯回船艙裡了,應是要留在甲板上吹風看海,還唱起了歌。

 

抵達小島後他們直接去民宿放行李,看看時間也還早,於是決定在去租車環島前先悠哉地在房裡吃早餐。

 

三天兩夜的住宿,附早餐和浮淺,若有額外的需求,只要在合理範圍內再加費老闆就可以為你達成,於是本來第一天住宿不包含早餐這部分,在他們的要求之下,老闆在二十分鐘內弄來了二十人份的稀飯,還有配菜,諸如麵筋脆瓜和肉鬆。

 

在場的孩子裡就屬林飛旭的年紀最長,這個暑假過後他就要升上四年級了,而林貝緒則是升小二,齊子鴦的女兒江彩今年則是上幼稚園中班,最小的就是還在爸媽懷裡,需要人一口一口餵飯的龍鳳胎了。

 

林飛旭的表現不用提,自是和平常一樣穩重冷靜,規矩地倚在小茶几旁,拿湯勺吹涼了燙口的稀飯,再細嚼慢嚥地吃;才五歲的江彩也跟著表哥吃飯,短短的手在挖肉鬆時勾不太到碟子,勉強舀了一勺卻不小心灑出來,林飛旭貼心地立即拿了衛生紙擦桌子,然後幫表妹的忙,給她舀了一勺肉鬆到碗裡。

 

但一旁的林貝緒就不像哥哥和表妹一樣乖乖吃飯了,八分滿的稀飯擺在她面前,眾人都吃了大半,她碗裡的分量還維持在七分滿左右,極緩慢地動著湯匙,幾乎沒什麼吃。

 

「爸,妹她都沒吃……」林飛旭吃完了小半碗,拉著父親的衣服打小報告。

 

林沐海和齊子逸順著兒子的話看向女兒,對幾乎沒動的稀飯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不吃?不喜歡嗎?」

 

林貝緒搖頭。

 

平時的早上,偶爾石春穗也會準備中式早餐,稀飯小菜或豆漿饅頭都是桌上常客,孩子們都沒什麼意見,對石春穗端上來的料裡都照單全收,照理說現下吃的口味品質都算一般,不應該出現挑食的狀況才對。

 

「不想吃……」林貝緒抓著湯匙,呆呆地看著碗。

 

林沐海勉強餵了她幾口,接著她就不願意再吃了,就連齊子逸在一旁投以嚴厲的眼光都沒辦法讓她開口,大人們束手無策,只好隨她去。

 

接著,從離開民宿去租借機車開始,騎車環島、在各個景點參觀遊玩,一整天下來,林貝緒都表現得很反常,他們知道林貝緒這幾日在鬧脾氣,她今天和以往比起來是有那麼一點不聽話,也沒有平時的朝氣,但除了她兩個爸爸之外的成人都只當她還在前幾日的情緒裡沒回覆過來。

 

林沐海和齊子逸知道女兒不對勁,但無論他們怎麼看怎麼問,都找不出答案,只知道平時就很黏他們的女兒更加地黏人了,不論走到哪裡一定要牽著他們其中一人的手或抓著衣襬,或者要求抱抱,這讓他們感到矛盾,既開心又擔心,開心孩子願意和自己親近,擔心疑問著背後造成這樣的原因到底為何。

 

擔心的情緒在心裡滋長沒辦法停下來,搞得他們都覺得自己要開始憂鬱了。

 

 

 

 

 

「去洗手。」剛踏入燒烤店,齊大緣就把孩子往旁邊的洗手檯趕,盯著他們一個一個把手洗乾淨。

 

這家燒烤店以人頭計費,採自助式吃到飽的方式經營,是島上唯一的一家燒烤店,有冷氣開放的室內空間挺小的,一個櫃台,兩套四人坐的桌椅,剩下的是一個大冰箱,放置須冷藏的食材,如此便差不多把空間佔滿了。店外以鐵皮作為遮蔽物搭建起來,空間可容納百人,木桌木椅擺放下去就算完成了一個用餐區,雖是簡便的地方,但對烤肉來說已足夠了。

 

料理食材期間,林貝緒依然黏父親黏得緊,平時在這樣的場合裡,若遇到年齡相仿的孩子,總是就能快速地玩在一起,但今天她反常地沒在江彩拉著她哥哥和隔壁幾桌的孩子們玩耍時加入陣容,表現得很怕生,別的孩子對她伸出手想拉她玩時還拚命地搖頭,往爸爸身後縮去。

 

林沐海笑著拍拍她的頭,對其他孩子說:「你們去玩吧,貝貝想留在這幫忙,對吧。」

 

林貝緒點頭,看其他人轉身去玩了。

 

大人忙著烤肉,偶爾使喚孩子去店內拿食材,孩子三不五時撲過來嚷著要吃肉吃蝦吃蚵仔,而後又跑去一邊撒野,十個大人看似人手充足,實則手忙腳亂地烤肉餵孩子──尤其有兩個還不會自己吃飯的幼孩需要他們抱著慢慢餵食,之後還要哄他們不哭,讓他們睡覺──就這麼不知不覺過了快兩個小時,天色從夕陽餘暉轉變成了幾近黑的深藍。

 

來自不同地區形成的不同團體各自聊天擾嚷著,不時冒出的哄堂大笑、激情掌聲,以及不少孩子在席間跳竄奔跑,咿咿呀呀的童言童語,各種聲音讓現場雖吵雜但卻充滿了歡樂。

 

老闆正在外頭一桌桌地和客人寒暄,詢問是否有哪裡招待不周或有待加強的地方,順便講些島上一些觀光客比較不清楚的事讓客人們作為參考。

 

來到齊家這桌已聊了十多分鐘,從他們從哪來聊到了這次旅遊的地點、這島上有哪裡值得一遊,這會老闆正語帶好奇與一點疑問,對齊大緣夫婦說道:「兩位好福氣,這些都是兩位的孩子?真可謂子孫滿堂呢!」

 

眾人臉色不變,但心裡都打了個突,石春穗正想回話,卻因原本在一旁歡笑玩鬧的齊家孩子與其他孩子氣氛忽然一轉而中斷。

 

「馬麻,他們家好奇怪喔!他明明就叫他把拔,但是也叫他把拔耶──他為什麼有兩個把拔──」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如此大聲說著,童稚的聲音因為好奇和覺得奇怪而嚷得特別高亢大聲,他的手指在林飛旭、林沐海和齊子逸之間比來比去,指明了他話中所說的人。

 

大人們還來不及因為這話感到尷尬或困擾,就因為林貝緒哭了而慌亂了起來。

 

一直被女兒抓著衣服的林沐海慌了,想轉身蹲下抱住女兒卻因為後腰的衣襬被抓得緊緊的無法順利轉身,想掰開女兒揪在他衣服上的五指,卻因為林貝緒頃刻間就到了嚎啕大哭的程度,沒聽見他說「放手,爸爸看」的聲音。

 

旁邊無關的人皆因小男孩前一刻嚷出的那句話而回過頭來,有的好奇有的疑惑,但不管是怎樣的反應,此刻都因林貝緒突來的哭泣而緊張地問:「小孩怎麼突然哭了?」

 

「哎哎哎,貝貝不哭啊,貝貝怎麼了,奶奶秀秀。」

 

一旁的齊子君和李綠涵雖想關心,但他們懷裡本來睡著的孩子因為林貝緒的哭聲而醒了,被哭聲影響立刻也哭了起來,讓他們兩人只能顧著自己的孩子。

 

齊大緣、石春穗、齊子梁和單靖言都圍了過去,試圖弄清楚狀況。

 

齊子逸從哥哥手上接過衛生紙擦著女兒臉上如湧泉噴出的眼淚,見女兒哭紅了整張臉,他「嘖」了聲,張手想把女兒抱進懷裡。

 

林貝緒的兩個大眼睛裡不斷流出眼淚,她癟著嘴皺著鼻子,邊哭邊說:「我、我們家才不奇怪,你才奇怪咧──」說著撲進了爸爸的懷裡,哭得更凶了。

 

本來站在那群孩子中的林飛旭默默地回到了父親和妹妹身邊,冷著一張臉看剛剛大喊的那個人,僅十歲的年紀卻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了仇視。

 

一切都亂成了一團,小男孩的父母忙著向齊家的人道歉,說孩子不懂事請他們別生氣,然後回頭罵孩子為什麼亂說話,齊家人沒心力去管那個不怎麼有誠意的道歉,他們忙著向老闆道歉,忙著收拾桌上的殘局,忙著哄小孩。

 

就在這片慌亂忙碌中,林沐海的記憶流回了兩星期前。

 

 

 

 

 

兩個星期前林沐海和齊子逸連同兩個孩子到西南部的城市做兩天兩夜的小旅遊,在吃某一頓飯時,林沐海和齊子逸同時起身離開座位,一個去買單一個去拿餐具,不過是離座位幾步路的距離,而且來回不到三十秒,他們回到位置上時林貝緒居然流了滿臉的淚,神情委屈極了。

 

就在他們摸不著頭緒,納悶著女兒為何莫名其妙就哭了的時候,他們後面那桌的兩男兩女拿了隨身物品就往門外走去,走得匆匆忙忙的,在經過他們這桌時還撞到了齊子逸。

 

連句對不起都沒說,那些人就倉皇地離開了,齊子逸看著他們皺起眉頭,嘴上唸了句「真沒禮貌」,然後轉回去問兒子:「妹妹怎麼了?」

 

林飛旭指著那四個倉皇逃離飯館的年輕人背影,有些氣憤,說:「那些人剛剛說我們很噁心……」

 

齊子逸一聽火氣瞬間就上來了,轉過去想把人抓住理論時已經來不及了,那些人早已溜得無影無蹤,林沐海抓住他的手肘,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齊子逸這才悻悻然地坐下,把女兒哭花的臉擦乾淨。

 

從孩子的轉述中,齊子逸和林沐海知道了剛剛那短暫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猜測那些人在他們進店裡時就在注意並且討論他們了,揣測著他們是什麼關係,大概是怕他們聽到後會找上門理論或吵起來……總之,會做這樣的猜測是因為當他們離座時,那些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貌似是大學生的年輕人說了「帶著兩個小傢伙貌似一家人,是死Gay吧!真噁心!」這一句話。

 

也許是以為他們這桌只剩下小孩子,小孩子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吧?總之那些人說話的音量提高了一些,雖然還沒到在附近桌位的客人都會聽到的程度,但剛好被背對他們、與他們的距離只有十幾公分的林飛旭和林貝緒卻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的。

 

他們是年紀還小,但在那話隨後附帶的哈哈大笑以及點名是在說誰的惡意卻讓孩子們清楚地感受到了。

 

林飛旭瞪圓了眼想翻身大喊「你們憑什麼這麼說我們家」,他知道什麼是「死Gay」和「噁心」指的是什麼,他很氣憤,但在他行動前,林貝緒已經直接做出反應,哭了起來,然後他們的兩個爸爸回座,而那些人見狀不對就跑了。

 

林貝緒的行為是不是因為這樣,在那之後就開始不一樣了?

 

林沐海回想,似乎就是那時開始,在那之後的行程直到回到家之前,女兒好像對見到陌生的人群有一點點抗拒,一路上都緊緊抓著他和齊子逸不肯放手,回到旅館休息要在度出門時,她很不情願,連喜歡的夜市都不想去逛了,甚至在最後一天,因為林貝緒異常的表現,讓他們取消了一些行程,提早了半天回家。

 

回家之後,平時最期待爺爺奶奶帶他們去公園玩的時光的林貝緒,也反常地說不想出門,和妹妹感情好的林飛旭見妹妹說不去,也說不要去了,當時齊大緣石春穗只覺得這是因為他們還是小孩子的關係,喜好總會一陣子一陣子地變換,上個月還喜歡黏在電視機前面看卡通,也許下個月就愛上了出門爬上爬下堆沙玩耍,他們這樣的變化並沒什麼大不了。

 

兩個小傢伙從西南部的城市回來後的兩個禮拜,幾乎沒什麼出門,仔細想想,真的很不對勁。

 

除了面對家人,在外人面前林飛旭話本來就不多,但林貝緒和她哥哥相反,很活潑外向又愛笑,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但這兩個禮拜笑容減少很多,也不愛和家人之外的人接觸,排斥走出家門。

 

林飛旭和林貝緒正在長大,已經不像五年前剛到他們家時,對很多事都還懵懂無知的樣子了,現階段,他們已經開始會對任何事情做思考,也許無法想得太深入,也無法說出一番大道理,但他們已經會有自己的想法了。

 

在那些人說了那些話之後,林沐海和齊子逸對孩子說,別介意別人的眼光,總是會有人因為不了解而胡亂批評他人。他們已經學會如何以坦然的態度面對外界的聲音,便沒想太多,正因如此,就忽略了這件事對小孩造成的影響,忽略他們是否在心底胡思亂想了呢。

 

 

 

 

 

結束晚餐後,一行人回到了民宿,齊子逸和林沐海帶著兩個孩子徒步往海邊走,沿著因為天黑了而沒什麼人的小路走到了燈塔附近。

 

他們用孩子能懂的說法對孩子解釋,告訴他們人們常因不了解、恐懼與無知而傷害別人,他們可以據理力爭,得到他們應有的尊重,但當他們沒有讓所有的人都接納他們、理解他們,並且停下毫無道理的評判時,他們可以選擇不去理會和遠離,也許會感到難過,但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思想和言行讓自己受傷。

 

孩子還太小,雖然漸漸地有自己的想法與思考,但這些從以前就教導他們的事,想必在他們真正長大前還有一長段路要走,大人只能有耐心地跟孩子走下去,給予幫助與保護,直到孩子能自立自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把拔太遲鈍,沒發現妳是因為這個不開心,讓妳不開心了,對不起……」

 

因為大哭了一段時間,林貝緒現在打著嗝,說話斷斷續續的,「不……不是把拔的錯,是那些人太、太壞了……」說著她揉著眼睛,又連打了幾個嗝。

 

這幾年來,頭一次林沐海覺得自己真的很失職,作為一個父親,他的孩子為了一件突發的事心裡受傷了兩個禮拜,而他和齊子逸居然沒有發覺,以為孩子是無端在鬧脾氣。

 

林沐海和齊子逸互相看著彼此,除了道歉外,不知道還有什麼是他們能對孩子說的。

 

「爸,不要說對不起嘛……」連林飛旭都拉著父親們的衣服這麼說了,兩位父親才停止了道歉,牽起兒子的手。

 

一直到林貝緒的狀況終於平靜一些,林沐海問面前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孩子:「你們……後悔來到這個家嗎?」燈塔下,月色映在池子上,因夜風吹過揉亂了池面而讓月影變形。

 

林貝緒搖著頭撲進了林沐海的懷裡,他原本搭在女兒手臂上的手因她這個動作而順勢往內收了起來,將她抱緊。

 

林飛旭則是拉著他的衣袖,也是直搖頭,像波浪鼓一樣,鄭重地否認。

 

林貝緒在林沐海懷裡又哭了,邊哭邊說她喜歡爸爸喜歡這個家,想永遠待在他們身邊,說的林沐海也想哭,手益發牢牢得收緊,說他們不會讓他們家的小天使從身邊離開的;林飛旭也上前抱住了林沐海,臉埋在他的肩上,他沒有哭,但身影此時此看看起來卻也很可憐無助;齊子逸在旁邊跪著,展臂攬住他們三人,額輕輕碰了碰林沐海的額,然後在上頭親了下。

 

一家人抱在一起,有哭聲沒有話語,過了好一陣子待林貝緒停止了哭泣,林沐海的上衣已經濕了一大片,狀況慘不忍睹。

 

「把拔對不起……」

 

「沒關係,貝貝不哭了?」林沐海以拇指指腹抹著女兒的臉頰,心疼地問。

 

「我不哭了,把拔你也不哭。」小小的手觸上父親的臉摸呀摸,稚氣的聲音軟軟地說著。

 

「傻孩子,爸爸沒哭。」林沐海笑著如此說,在林貝緒的臉頰上親了下,為了證明她沒哭,還拉著女兒的手在他臉上摸仔細了。

 

當兩大兩小的身影緩緩地離開燈塔下的水池邊,爬上鋪滿碎石的斜坡,沿著來時路回到民宿時,在房裡的家人們紛紛跳起來,跑到門邊迎接他們,七嘴八舌地問他們有沒有事。

 

「沒事了,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

 

「乖貝貝,來讓爺爺看看噢──真是的,眼睛都哭腫了,爺爺秀秀。」林貝緒柔順地偎進爺爺的懷抱裡,讓爺爺抱她輕輕地搖著。

 

「真的沒事了嗎?」

 

林沐海點點頭,接過齊子梁遞過來給他擦身上髒汙的毛巾,淡淡地笑,說:「沒事了,哥,謝謝你。」

 

「別想太多,想太多只會讓自己不好過。」

 

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他們讓小兄妹倆人給爺爺奶奶帶去洗澡,之後齊子逸牽著林沐海到最角落坐著休息。

 

那一個晚上誰都不好過。

 

 

 

 

 

 

 

 

 

 

半夜原本睡著的石春穗覺得房裡好像有人在走動,並且出了房門,黑暗中她睜開眼,隔了幾秒後覺得不太放心,把丈夫叫醒後,兩人披了外套也走出房門。

 

他們繞過走廊走到民宿的大廳,老闆還在大廳裡看電視,看見他們時好奇地問了句:「還沒睡啊?」

 

「出來走走。」禮貌性地微笑、回答之後,夫妻倆走出大廳。

 

這個民宿在進大廳前有一個頗大的前院,綠油油的草坪和花圃,白日在陽光下欣賞看很賞心悅目,而夜晚在夜燈的照視下也別有一番風情,只可惜景色美則美矣,人卻無心欣賞。

 

在大門幾公尺外,石春穗和齊大緣看見了齊子逸和林沐海手牽著手,靜悄悄地推開了鏤空雕花的鐵門,他們默默地跟在後面,四人一前一後地在安靜的路上走著,當兩個孩子踏上木梯要往海邊走去時,在後面幾十公尺之外的石春穗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他們不會做傻事的。」齊大緣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們坐在木梯旁、涼亭裡的椅子上,不言語地看著慢慢在石灘上走著的兩個孩子,有一些些不放心。

 

夜很深,林沐海卻睡不著,當他走出房門,才在走廊上走沒幾步時齊子逸也跟了出來,捉住他的手腕。

 

「我想去走一走。」

 

他這樣說,於是他們慢慢地,手牽著手,走到了海邊。

 

在石灘上走了一小段路後,兩人一前一後隨意地撿了個位置就地而坐,林沐海抱著膝蓋斷斷續續地說話,說的都和今天以及前兩週發生的事有關,關於他的感覺。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不帶他們回來,他們是不是就不用受這種傷害了。」林沐海將臉埋入了膝間,雙手環抱著自己,聲音有些虛弱地從膝蓋間飄出來。

 

齊子逸抬手攬住他,掌心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拍著,神情有些複雜,語氣帶上一點點慍意,說道:「林沐海,我帶他們回來不是要讓你難過的!」

 

雖然在辦手續前他們和機構的老師及負責人有跟林飛旭和林貝緒講解過,關於日後他們家生活的情況,以及一些可能會發生的事,給予孩子們權利選擇是否要到他們家生活,雖然都是依照孩子們自己的意願來到他們身邊,但認真說來,他們當時還那麼小,怎麼可能懂日後可能會面臨的惡劣情況。

 

林沐海想,今天孩子要面對這樣的狀況,都是他們造成的。

 

孩子是敏感的,對於他人的好心或惡意能明顯區別出來,就連大人心底真正的感受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就像稍早他抱著林貝緒,那時他表面上沒哭,然而實際上他心裡很難過,而林貝緒要他別哭……

 

「如果我們家能平凡一點就好了,就不用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了……」如果他和齊子逸是一男一女就好了,平凡的夫妻,平凡的家庭,他們的孩子就可以平凡地長大,而不用跟著他們被別人指指點點。

 

他人根本不明瞭,無知下又毫無道理的評判與嘲笑把它當作馬耳東風就好,這樣的道理懂歸懂,但還是沒辦法不在去在意。

 

「林沐海,聽我說,聽我說。」齊子逸將林沐海完全擁進了懷裡,他靠在林沐海的耳邊,輕聲說著:「如果平凡一點,我們就會有自己的小孩,那這樣我們就不會領養飛旭和貝緒了,如果我們不會和他們相遇,我們就不會有那些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快樂了。」

 

他對他說,如果他們平凡一點,他們的生活會和現在大大的不同,但就不會有這兩個小天使在他們身邊,他們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的甜蜜快樂,他們會有不一樣的人生,但那已經不是他們。

 

「你後悔跟我在一起了嗎?」

 

林沐海沒抬頭,臉仍然埋在膝上,但他搖了搖頭。

 

如果沒有和齊子逸相遇,他不會知道自己是被人深深愛著的,是被強烈需要的,和這個愛著他、他也愛著的人在一起,他每天都很快樂,從來沒有後悔過。

 

「就跟你沒有後悔跟我在一起一樣,飛旭他們不是說了嗎,他們沒有後悔來到這個家,就算在發生了這些事後他們還是沒有後悔。林沐海,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管是我和你,飛旭貝緒,或是爸和媽,哥,還有弟妹他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一個接一個的吻落在因低頭而露出的後頸上,點點綴落,輕而溫柔。

 

每當遇到外界異樣的眼光或惡意嘲笑與批判時,林沐海總會忍不住想,都是因為他和齊子逸太自私,堅持選擇在一起,不僅是他們本身,連帶讓那些歧視波及到其他家人,雖然家人們表示不在乎,這除了是他和齊子逸的選擇,也是他們的選擇,做為一家人,他們心甘情願承受。

 

在他們抱在一塊時,在涼亭裡觀察著兩人的石春穗和齊大緣終於安心地起身離去,往民宿的方向走去。

 

那晚齊家的每個人都不是很好受,但至少在互相扶持之下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將沮喪的情緒發洩完之後,齊子逸躺在石灘上,而林沐海頭枕在齊子逸胸上,靜靜的,靜靜的,而在剩下三分之一的夜晚齊子逸就這樣陪他看星星,直至天亮。

 

 

 

 

 

回程的那一天下起了大雨,視野之內的一切都是濕的,儘管眾人撐著傘還是擋不住兇猛雨勢,衣褲行李難免濕了一些,讓他們有些狼狽。

 

「東西拿好,上船囉。」牽著孩子,林沐海領著踏上了船板。

 

林貝緒「嘿咻」一聲跨上了船,讓爸爸抱起來後在爸爸懷裡展開一個無比安心的笑容,他們收起雨傘,依序走進船艙。

 

之後林貝緒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克服了因別人說三道四而對陌生人產生的不信任與厭惡感,也是到了十六七歲之後,她才真正懂小時候爸爸們教導她的那些。

 

同樣的,即使從他們在一起開始就已經在學習如何完全不被他人所影響,在這次之後林沐海才醒悟,原來唱的比說的好聽就是這麼一回事。

 

在一開始只有自己和齊子逸兩人,因為生活圈較小也相對單純,也是因為當時年輕氣盛,在外人面前能無所畏懼走在一起,然而隨著年紀增長,所謂的已經學會坦然面對他人對他們的指指點點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更是因為在有了新的家人之後,他反而對於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這件事愈來愈不能放寬心胸了,他還學不會從他人的歧視之下放過自己也放過家人。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大概在孩子上了高中時,他才真正學會了放下。

 

人生就像一場旅行,在路上會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善良的壞心的,愛你的,你討厭的……太多太多,不需要照單全收,選擇想要的就好。

 

而旅途中的天氣總是在變化,可以前一天艷陽高照,然後不過一個晚上,夜空無星,隔天就下起了大雨。

 

人生不過這樣。

 

變幻無常或大風大雨又如何呢?只要牽著所愛之人的手,他願意勇敢地走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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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設定了全家出遊感覺很厲害,寫之前一直在想遇到大場面(?)要怎麼把每個人在幹什麼寫好呢,結果最後大部分的人都被鬼隱了嘛!!!

就連齊子逸都(yay) (yay) (yay) 戲份超少!!!

(拿到劇本時→齊子逸:我不是男主角嗎#這麼少台詞是怎麼回事?我的存在感呢!?)

 

而且跟我一開始的打算完全不一樣啊!!!

我本來想寫歡樂開心甜蜜閃光全開(看看這邊有多少對如膠似漆的伴侶!)的旅遊,附加一點點的問題糾結(就是這篇後來的主軸 囧)結果光是處理那糾結就失控了(震怒(?))

 

可惡啊!!!我想寫甜蜜閃光蠢蛋文啦T皿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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