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主角不是可愛的沐沐和蠢蠢的齊子逸(喂#),是蜘蛛(?)





---------





賓客剛散去不久的飯店門口,讓還等在那的人在有些涼的夜晚能感受到還留著熱鬧的餘溫,林沐海站在那,將外套拉鍊拉起,把玩著擱在手心上,剛剛從在宴客會場門口發送的學姐手上拿到的兩顆喜糖。

 

「嗨,學弟。」

 

一道平穩的男中音從門內傳來,林沐海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收起手掌,將喜糖握在掌心裡。

 

是葉知書啊,他在心裡做了反應。

 

「……學長。學長,好久不見。」

 

葉知書通過自動門,站到林沐海身邊,回道:「是啊,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林沐海看著葉知書站到自己身邊,自然地一手插口袋一手掏出香菸和打火機,將煙點火後放到口中,深深、緩緩地吸了一大口,他說:「還不錯,事情都滿平順的。……學長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啦?」

 

「喔……好像是去念研究所開始吧?怎麼?討厭菸味?」葉知書懶懶地說。

 

「還好。不過抽菸對身體不好喔,少抽一點吧。」看學長的樣子感覺已經不是幾天抽個一根解解癮了,林沐海提醒。

 

葉知書笑了一下,回答:「我知道,覺得煩的時候才會抽,平常很克制的。」

 

林沐海挑眉,看著車輛逐漸減少的大馬路,說:「佳佳學姊今天結婚,做哥哥的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學長你在煩惱什麼?」

 

吐出一圈圈白煙,葉知書痞痞地對林沐海一笑,反問:「學弟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學長你不要故意把話題歪到那邊去!」林沐海瞬間就警戒起來,打算葉知書要是說些五四三就要轉身走人。

 

「呵,學弟你自從那次拒絕我後就變得很強硬呢,開開玩笑都不行了?」葉知書又吸了口菸,把菸丟到地上後踩熄,說:「雖然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早就知道,但是看到我妹結婚,還是會忍不住想自己有沒有這一天。人年紀漸漸大了,難免會有這種傷春悲秋的感慨啦,認真說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嗎……?我倒覺得會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呢,無關乎性別、性向,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還是會想要有人可以跟自己相伴吧,一起完成必須要有對象才能做的事。」

 

葉知書淺淺笑著,說:「那是學弟你運氣好,遇到一個非你不可的人。你家那個活動醋醰最近好嗎?」

 

「託學長的福,過得很好,不過就是在之前知道這是誰的婚禮後,跟我鬧了一頓脾氣。」林沐海皮笑肉不笑地說,憶起了收到葉佳佳的喜帖後,家裡那位是怎樣把不滿的表情掛在臉上,任他又哄又逗又騙就是臭著一張臉。

 

婚禮本身沒問題,婚禮的主角也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會以家人身分出現在婚禮上的葉知書,過了這麼多年,齊子逸對於當年的事仍是耿耿於懷,就算知道林沐海根本不可能跟別人跑掉,他還是對林沐海會碰到葉知書感到不爽,著實費了林沐海好大的工夫才讓齊子逸不再寒著臉。

 

葉知書乾笑幾聲,林沐海接著把問題丟回去,「學長你呢?有對象了?」

 

「我啊……,就普普通通囉……」

 

 

 

 

 

 

 

 

 

 

夜半時分,同床的兩人分分從床上坐起,一個滿身大汗,臉上有些驚魂未定,另一個人則是吃痛地摀著腹部,呻吟了幾聲後,抬頭看共寢的人。

 

「啊……抱歉,打了你。」葉知書抹抹臉,看了尚摸著肚子的人一眼,什麼都沒解釋,道歉也沒有表現的很真誠,掀開涼被後拖鞋沒穿就逕自離床,完全不理身後的人納悶的表情。

 

他來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倚在流理臺邊慢慢地啜著,思緒貌似在思考和失神間游離。

 

共寢的人也赤著腳,輕輕地走進廚房環住了他,將下巴底在他的頭頂上,問:「怎麼了?做惡夢了?」

 

不想搭理對方,葉知書喝完水後推開身後的障礙物,走回房間躺下,躺了一會後原本共寢的那人並未回來,他不悅地起身,到廚房把人拉回了房間,不耐煩地將人推倒在床上,然後躺了下去。

 

「睡覺。」他抱住了對方的腰,語氣冷冷的,知道對方不會違抗他的話,連瞄都懶得瞄一眼對方是否閉眼睡了,他直接閉上眼,把自己的意識再度丟入黑暗中。

 

被葉知書環著腰的男人果真如葉知書所想,聽話地閉起了雙眼,不過葉知書沒想到的是,當他沒一會就睡著了的之後對方又睜開了眼,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大四畢業後,在感情上,幾乎可以說是帶著有些頹喪的葉知書去了南部。

 

過去曾有一個人讓他很在乎,但就如同妹妹說的,他就是死要面子、自以為是,這些他知道都是缺點,但二十幾年來他就是這樣活過來的,除了那個以前離開他的人之外,對於其他人他都不覺得用這樣的態度去面對有哪裡不好,那一次的教訓讓他感到害怕,但並未讓他改過,直到再一次被林沐海揭開傷口。

 

他向來喜歡乖巧聽話,而且聰明但沒心機的人,林沐海完全符合他心裡的標準,但他沒想到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反叛因子的人會為了喜歡的人做那些他不喜歡的事。

 

讀研究所的第一年,他不知道之後該抱持何種心態,有些茫然地,甚至接近自暴自棄,放縱自己,他會去PUB,會跟各式各樣的男人們喝酒、舉止親暱、跳熱舞,並且陸陸續續和幾個人有曖昧關係,不過都是不長的時間,最長也只有一兩個月,短則幾日,那些人都不符合他挑對象的標準,對他來說是只適合作為短暫娛樂的對象。

 

即將邁入二年級的暑假之前,和他合租一整個樓層的室友搬離,過了兩個禮拜步入暑假,新室友在白天搬了進來,身為研究生是沒有寒暑假可言的,葉知書正忙著和教授討論下學期Meeting的事,還要準備為了寫論文要用的實驗器具,匆忙間只和新室友打了聲招呼,之後便連著幾天睡在實驗室,待他好不容易活著回到家裡時,新室友已經把幾天前那一箱又一箱堆在玄關,看起來很壯觀要整理很久的行李通通整理好了,而且還新添了幾樣家具。

 

「嗨!我帶了幾個木櫃放客廳,房東說可以……你不會介意吧?」葉知書剛進家門,疲憊懶散地才剛倒在沙發上,新室友就走了出來,慢了許多拍地如此問。

 

葉知書蹙眉,捏著眉間,說:「沒關係。」

 

「那就好。」

 

聽對方似乎鬆了口氣,葉知書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來,第一次看清這位新室友的長相。

 

是一個頗高,身體厚實,露出的兩條臂膀曬得黝黑,正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看起來有些天然、陽光,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傻氣,總之看了不討厭就是了。

 

葉知書扒了扒垂下的瀏海,釋出善意,自我介紹道:「喔,自我介紹,我叫葉知書,名字是知書達禮的知書,你呢?」

 

「梁可樂。你好。」

 

「梁可樂?」葉知書疑惑地重覆。

 

對方看似有些不甘願,說:「別懷疑,就是那個可樂……」

 

「梁可樂,梁可樂。」葉知書噗哧一笑,而後多念了幾次,總算是止住了笑,他起身,從椅子上撈起包包,露出有些疲倦的神情,說:「梁可樂,以後請多指教。剛從外面回來,很累,先回房了。」

 

梁可樂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目送葉知書回房後自行開了冰箱拿冰水,走到方才葉知書趴著的那張舊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著過期的雜誌。

 

當隔天──小周末的夜晚──到來後,葉知書和梁可樂對於在所處的地方遇到對方都感到相當訝異。

 

那是一間當地頗負盛名的同志酒吧,基本上不太會有直人到那邊,因此一看到對方時,他們在心裡都默默幫對方的身分貼上了新的分類標籤。

 

葉知書看梁可樂從酒保手中一杯正冒著氣泡的深色飲料,視線一直到十幾秒過後才爬上對方的臉上,他訝異又想笑的說:「可樂?你來這邊喝可樂?」

 

梁可樂的唇抵在杯緣,喝了一小口後臉色微赧,反擊道:「不行嗎?誰規定來PUB就一定要喝酒,不可以喝可樂啦?」

 

葉知書捏著透明杯腳,嘴邊淺淺一勾,輕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上下對梁可樂的穿著打量了一番,才又說:「這樣會釣不到人吧?」

 

梁可樂被口中的飲料猛地一嗆,臉色漲紅,高大的身軀伏在吧台上,好不容易緩過氣後,他捏著說話有些啞的喉嚨,辯駁道:「又是誰規定來這邊就是要釣人的?單純來玩不行嗎?」

 

葉知書看著眼前的人紅著臉努力辯駁的樣子覺得有趣,忍不住興起了想逗著他玩的念頭,「可是你穿成這樣,說不是來釣人的,誰相信啊?」

 

緊身背心和低腰牛仔褲,讓梁可樂極好的身材曲線完全被顯示出來,他人又高,身形修長,光是他坐在高腳旋轉椅上,倚著吧台的模樣就不知可以吸引多少人了。

 

「出來玩穿這樣不行嗎!只是想出來放鬆不想釣人就不可以穿成這樣了?你未免管太多!」

 

就像貓主人拿著逗貓棒引誘著寵物,讓其不停前進、追著跑,但始終都抓不到,每一次的撲抓都失敗,最後貓咪惱羞成怒,一個勁地撲上前,想抓花惡劣主人的臉。

 

梁可樂忿忿地將碳酸飲料一飲而盡,把杯子「碰」的摔回桌上,粗聲粗氣地對酒保說:「再來一杯!」雙手擱在桌檯上互握。

 

「……喔?生氣了?」葉知書慢條斯理地喝著酒,喝了半杯後才慢吞吞地問,語氣完全沒有任何懼怕或是反省的意思。

 

梁可樂喝著第二杯可樂,葉知書看他不說話,人就自動自發地把椅子連同屁股朝對方挪了過去,他自來熟地攬住梁可樂的背,向酒保點了一杯殺傷力最弱的酒請對方喝,看梁可樂複雜的神色,他忽然覺得心情很好,而且好像很久沒有這麼好了,讓他想要繼續欺負對方。

 

將椅子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葉知書撐首,好奇地問:「怎樣?對哪一個人有特別的興趣嗎?」

 

梁可樂送給這個問句和發問者一個大白眼,說:「就說了,來這邊不是要找人幹嘛,……閉嘴啦!」

 

「喔……」葉知書聳肩,看著陸續從他們面前走過去的幾個男孩,其中的一兩人眼神頻往梁可樂身上送,但壞就壞在他身邊這個穿著性感,卻一點都沒那種意思的傢伙完全沒發現,兀自垂眼喝著帶著少許酒精成分的飲料。

 

那天是這一年來葉知書第一次去PUB沒有下舞池,也沒有答應任何前來搭話的人的邀約,甚至除了上廁所外,他沒有離開吧檯前的位子過,在裡頭的兩個多小時就在位子上和梁可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葉知書覺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太不對勁了,他居然因為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而起了好久沒有過的逗弄念頭,在PUB裡還沒和別人勾搭,請了巧遇、不怎麼熟的室友喝酒,聊天,甚至在最後還好心腸地把喝醉了的大塊頭帶回家──雖然過程是跌跌撞撞,並且費了一番力氣──這讓他渾身不對勁。

 

剛進門葉知書就把鑰匙隨意扔在茶几上,扶住明明才喝了幾杯低酒精的酒就醉了的梁可樂。

 

天知道他最討厭、最不擅長的就是力氣活啊!這一路從PUB回到家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提口氣準備把人搬回床上的葉知書才剛想開口,就發現梁可樂醒了,眼睛睜開看著地板,他正想跟對方說若醒了就自己走回去睡時,發現對方臉色泛白,並且忽然抬手摀住嘴,他立刻警覺大事不妙。

 

果不出他所料,他正要命令梁可樂立刻移動到浴室時,梁可樂就把晚上吃的食物和喝的酒通通都吐出來了,而且還是吐在他身上!

 

「幹!梁可樂你──!」葉知書瞬間腦袋被一片空白侵襲,反射性地往後一退,但還是來不及,衣物被梁可樂弄得一片狼藉。

 

梁可樂腦袋發暈,葉知書罵什麼他都沒聽到,只覺得很吵,然後繼續嘔吐。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葉知書簡直是氣炸了,想在梁可樂嘴裡塞個火箭筒把人炸去外太空或是直接消滅,但悲劇的是他也只能在腦袋中想想,做做不切實際的夢,然後還是要認份清理客廳的一片汙穢,還有把吐得七暈八素的梁可樂丟去浴室打理乾淨,最後才是他自己。

 

葉知書氣壞了,氣到隔天一醒來就馬上想起前一晚的事,然後又開始生氣,不過闖了禍的梁可樂倒在醒來後把事情憶起了七七八八,在看見葉知書臭著臉從房間出來時,自動自發地到他面前道歉,然後在葉知書頤指氣使的命令之下,訂了披薩買大送大的外加九塊炸雞的套餐作為賠禮。

 

葉知書以為災難在前一天就結束了,但隔天他發現他錯了,這個給他製造狼狽和災難的傢伙居然跟著他同時間出門,而且還跟他同路到了學校!

 

「……借問一下,梁可樂梁先生,你跟著我是想幹嘛?我知道我前天把你製造的髒亂打理乾淨很賢慧讓你愛上我,但是也沒必要在這大熱天一路跟著我吧……?」天啊……,敢情是天氣熱到他開始胡言亂語了嗎?誰愛上誰啊?噁心死了。才說完他就忍不住在心裡自我吐槽。

 

「啊?」梁可樂嘴上還叼著剛從背包裡摸出來、被壓扁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後,無辜又口齒不清地說:「我沒有跟著你啊……,我也是要來這裡的。」

 

「……你也是這裡的學生?」

 

「嗯,碩一。」

 

在校園裡繞過停車場、一個廣場、操場,還有種植好幾十棵樹的人行道後,葉知書覺得頭愈來愈痛了。誰可以來告訴他,為什麼他都走了這麼一長段距離,梁可樂還是跟在他旁邊啊!

 

當他發現梁可樂和自己不僅同系所,而且還是同間實驗室時,他非常驚訝並且覺得有點蠢,幾天下來他們知道了彼此的性向,知道了彼此一點點的性格──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乖巧聽話還有點蠢──,但他們可不知道彼此是學長學弟的關係。

 

實驗室中只有一個人,座位在葉知書旁邊的同學──蔡寶生──看他們兩人進門,率先打了招呼,「嗨,學弟你來啦!你的位置是進門的第一個,有點亂,不好意思就麻煩你自己收一下囉。」

 

「我知道了。」梁可樂點點頭,放下背包,拿起抹布就動手收拾座位旁的環境。

 

蔡寶生看著葉知書表情不太高興的走到位置上,他一手操作滑鼠一手拿著速食店的早餐,嚼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口飲料後,問:「幹嘛一早就不開心啊?沒吃早餐?」

 

葉知書橫了蔡寶生一眼,「吃你的早餐。」意思是閉嘴。

 

「喔……」跟葉知書同學了一年,蔡寶生知道他就是嘴巴賤,基本上沒什麼大惡意,再加上蔡寶生這人就是天生的樂觀者還有點受虐傾向,在被葉知書冷冷的丟了一句話做結後,隔沒幾秒他像是就忘了葉知書叫他閉嘴的事,又問了:「你們一起來?路上遇到的還是……?」

 

葉知書按下電腦的電源鈕,看著螢幕跑出系統版本的畫面時才說:「……室友。」

 

「喔。」

 

瞄了一眼在位置上快樂的哼著早安歌,擦著桌子的梁可樂,葉知書問蔡寶生:「你之前就看過他了?」

 

「他之前有來過幾次啊,一開始是參觀系所,然後是選指導教授,前兩個禮拜還有來,老闆還特地帶了今年新來的人介紹給我們認識,你明明也在……」

 

「不記得了……」點開MSN,葉知書漫不經心地看著線上名單,意外地看到屬於林沐海的暱稱在上頭,不過下一刻狀態就由綠色變成了灰色,雖然知道如果自己沒有再對對方做過份的事,對方是不會故意躲他的,但這樣的巧合還是不禁讓他感到失落。

 

在葉知書和蔡寶生有一句沒一句聊著時,梁可樂不只把自己的位置打掃乾淨,連和他背對的那個、堆滿了雜物的位置也整理的井然有序,甚至讓人產生桌面在發光的錯覺。

 

「沒想到你打掃的工夫還不錯嘛,那以後家裡的環境就交給你了。」葉知書轉過旋轉椅後如此說道。

 

梁可樂笑了笑,把洗好的抹布掛在門後的鐵杆上,說:「還好啦,從小就做這些,習慣了。」他看著葉知書,捧心說:「……不過我來這麼多次,結果你居然不記得我,我好傷心喔……」

 

「……煩死了。前幾天碰面時你自己不說我們之前就碰過,過這個久誰會記得啊!」葉知書沒好氣地說,轉過身面對電腦。

 

蔡寶生笑著解釋:「你別在意,他就是這樣,嘴巴……」

 

葉知書拿起速食套餐的薯餅塞進蔡寶生嘴裡,堵掉他接下來的話,說:「吃你的早餐去。」然後點開了信箱,檢查是否有重要信件。

 

站在門口的梁可樂沉默地看著兩位學長,停留在葉知書背上的視線比蔡寶生久了許多,最後在位置上坐下後他呼了長長的一口氣,神情若有所思。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大概是葉知書遇到梁可樂後體會最深刻的一句話了。

 

以前他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讓林沐海跟他單獨在一起,不管是打球、吃飯、念書,或者走一小段路都好,而現在主動和被動的角色掉換,改由梁可樂一天到晚黏在他身邊,偏偏他們同所同實驗室,研究題目又相近,加上又是室友,想找到機會逃開的機率簡直微乎其微。

 

是報應嗎?是報應吧?

 

葉知書摀臉倒在旋轉椅上,很想裝死。

 

「學長,走啦,吃飯了。」

 

「……我不想去……」

 

「走啦走啦走啦!」

 

「葉仔,走啦,學弟都這麼誠心誠意了耶,你還不領情。」蔡寶生在旁幫腔。

 

「就是嘛!」實驗室唯一的──也是這層樓唯一的──女生奚鶴暄也加入梁可樂的陣營,「葉知書你很大牌耶,每次都這樣推三阻四的!」

 

瞪著眼前同窗一年的同學們,葉知書只想揍人。

 

梁可樂又乖又聽話,好學之外,常常把動不動就亂成一團的實驗室打掃的一塵不染,還殷勤的把小冰箱裡每個人的專屬水瓶裝滿水,每一層還會隨時填滿食物,因此除了他之外的每一個人就這樣被這學期才來的人給收買了。

 

當開學過了約一個月時,葉知書在只剩他和梁可樂的實驗室裡冷冷地問:「你幹嘛對我……對大家這麼好?」梁可樂在坐位上抬起頭,面容冷靜又天然地回答:「噢,我沒說過嗎?我喜歡你啊……,我對你一見鍾情噢。」

 

梁可樂說的冷靜,但葉知書聽了後本來握在手上的水杯都掉到地上去了,好死不死全實驗室公認的大聲公──蔡寶生──又正好開門走進來,聽到了那句話,之後就變成全實驗室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然後莫名其妙的,大家對梁可樂對葉知書有好感的事不僅沒表示訝異,還紛紛投支持票,這讓葉知書差點嘔出一口鮮血。

 

葉知書覺得心煩意亂,每次想拒絕但只要看到梁可樂無辜又誠懇的表情,加上同學在一旁的鼓譟,就讓他無法說重話,若真的拒絕了,那讓他覺得自己像在做壞事。

 

「好啦好啦,煩死了你們,吃飯就吃飯,……走啊!擋在這幹嘛?」葉知書不耐煩地起身趕人。

 

梁可樂笑嘻嘻地說:「學長,你人最好囉──」

 

葉知書瞥他一眼,敷衍地說:「是、是,我人最好了。走快點啦!」

 

奚鶴暄拎著皮包,不以為然地看著一臉像忠狗在討好葉知書的梁可樂,說:「梁可樂你真的就像寶仔說的一樣,是標準的M!這傢伙如果是好人的話,天下就沒壞人了!呿!」

 

「可是學長真的對我很好啊……」梁可樂笑笑。

 

「哪裡好?他和你分做家事?他請你吃飯?還是在家時會煮飯給你吃?」

 

「呃……沒有……」其他人又舉了幾點,梁可樂尷尬地說:「都、都沒有……」

 

「那你還說他人好,沒救了你。」

 

「……可是我真的覺得他對我很好啊。」

 

「啊,好啦好啦,他對你很好很好很好,我們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吧?吃什麼?」實驗室的大學長攤手,關上了門後問。

 

 

 

 

 

梁可樂對葉知書是一見鍾情的,就在他第一次到這個學校,到現在待的實驗室的時候。

 

他的父母在他和弟弟還很小時便離異,孩子各歸一人撫養,弟弟跟著爸爸,而他跟著媽媽,當時由於年紀太小因此對親生父親幾乎沒有印象,他也不覺得自己家跟別人家相比有什麼差別。

 

然而比較特別的一點是,他發覺自己對同性的興趣比對異性來得多,起初他不以為意,直到遇到母親再婚的對象,一位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時,他才確定自己對同性真的會產生想擁抱對方或被對方擁抱的慾望,只可惜可稱之為初戀對象的人是他不能觸碰的。

 

那個人後來和他母親再婚,之後他從繼父身上得到了十幾年不曾擁有的父愛,然而除此之外,他和繼父的相遇與相處同時也影響了日後他在感情上的挑選基準。

 

他的繼父在下班後總是願意花時間教導他,把自己知道的、所學的都與他分享,從那之後,他總是非常輕易地被有類似特質的人所吸引。

 

吸引他的不是繼父溫文儒雅的外表,而是某次意外瞥見當時還未和母親結婚的對方沉浸在書本、知識的世界中的模樣,僅僅是一瞬間,他就被奪走了全副的注意力,而後無法忘懷。

 

梁可樂第一次見到葉知書時,葉知書正和同學辯論的激烈,全神貫注、條理分明地說著自己的觀點,雖然跟他的繼父的溫和面貌不一樣,但葉知書當時充滿自信到有些囂張的樣子也相當吸引人,然後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陷下去了。

 

儘管之後他發現葉知書的性格其實充滿了缺陷,但對他來說,那些並非為非作歹、傷天害理的,加上良好的第一印象,這讓他還是對葉知書抱有某個程度以上的好感。

 

他想試試看,並且他又是近水樓台,因此之後他便不做任何隱瞞,坦蕩蕩地做了告白,葉知書也正面回應他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可他還是想試試,便極盡可能地釋出善意,把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有時候甚至不惜以實驗室其他人的力量迫使葉知書就範。

 

他們實驗室的人感情很好,要好的程度是不用特地問過,就可以直接使用其他人的座椅和桌子,藉著這點,平時沒事時梁可樂便賴在葉知書的座位上,喜歡在葉知書身邊打轉,跟他選同樣的課,跟他在學藝上切磋,梁可樂想盡辦法出現在葉知書身邊,讓葉知書沒辦法不看到他。

 

他可以使一些小手段,葉知書也可以拒絕,但葉知書只是嘴上罵他罵得兇,經常使喚他,卻沒有真正翻臉,所以他也就理所當然地得寸進尺,然後趁人之危──某次葉知書喝得半醉時──把人吃乾抹淨。

 

事後葉知書氣得半死,連著半個月故意忽視梁可樂的存在,但他之後還是不敵梁可樂的糾纏,只得抹抹臉,然後認命。

 

葉知書那時候才認真審視了周遭的一切,然後他發現,到了這所學校後,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說一是一,沒人敢反對的葉知書了,這裡的同學每一個人都敢跟他一來一往對嗆,他說一絕對會有人說二,尤其是同實驗室的人,完全沒有和以前那個學校的人一樣對他的臉色唯命是從,而這其中又屬梁可樂最惹人心煩。

 

梁可樂說乖巧也挺乖巧,命令他燒飯煮菜洗衣他樣樣精通,而且從不抱怨,但讓葉知書頭痛的是,就算他對他擺臉色、冷言冷語,梁可樂還是打死不退。

 

……好吧,他其實不是真的討厭對方,只是就外型而言,梁可樂真的不是他的菜,他想壓人、不想被壓啊!然而最後還是失策了,他在聯誼上不小心喝多了之後,就變成被壓的那個了。

 

「……我們現在是在交往嗎?」某天晚上梁可樂和葉知書一人占據沙發的一端,看著電影台的影片,梁可樂在進廣告時突然這樣問。

 

葉知書停下手上挖冰淇淋的動作,寒著臉往梁可樂看去,冷冷地吐出話語:「不是嗎?」

 

「……你從來就沒有承認過。」

 

葉知書瞬間發怒了,「刷」的起身,狠狠地把冰淇淋桶往梁可樂身上摔,音調降至冰點,大罵:「老子自從跟你當室友開始就很少去Bar,跟你上床後連一次都沒去過!更沒和別人搭訕過,你他媽說這不是因為在交往是因為什麼!你這不長眼!沒心沒肝的蠢蛋!」說完後他抓起桌上的機車鑰匙,一路飛車到第一次巧遇梁可樂的酒吧,在梁可樂趕到前就喝得酩酊大醉,最後在梁可樂低聲下氣道歉之後,被梁可樂扛了回家。

 

然後,然後……

 

 

 

 

 

「……哈啊……啊、啊!你……啊──」葉知書使力推了推緊緊扣住他的腰的傢伙,卻像是蚍蜉撼樹,對方仍是攫著他的身體,下半身狠狠地往內撞擊。

 

過了一陣子,兩人一前一後洩出,葉知書還來不及沉浸在高潮的快感中,就立刻被身下那股又濕又黏又熱的感覺給拉回現實中。

 

「靠──!梁可樂你居然沒帶套然後射在裡面!?」他猛地坐起身,一把將梁可樂推到一邊去,「幹!」一動就流出來了,他媽的!

 

看著身下一片狼藉,以及從腿間不斷流出的白色液體,葉知書都傻了,過了幾秒後,他決定不管了,彎著上半身,揉著自己的肩膀,他瞥了一眼梁可樂,問:「你今天吃錯藥了?」一早醒來就壓著他做,無套內射就算了,做完後居然還敢擺臉色給他看!是不想活了嗎!

 

「……你真的喜歡我嗎?」

 

「……」葉知書瞪著問這話的人,狠狠在他頭上拍了一下,罵:「你有種就再混帳一點!」

 

「可是你一直都對我很冷淡嘛……,像昨天晚上我明明就跟著你起來,問你怎麼了你都不理我……」明明就是壓人的那個,但梁可樂此刻的模樣倒比較像是被別人怎樣的那個。

 

葉知書從抽屜中摸出煙和打火機,菸點燃後放進口中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的白煙,他慵懶地靠著被褥,緩緩地說:「夢到以前的事而已。」

 

梁可樂一臉委屈,「說謊!一定是讓你心煩的事,絕對不是只是以前的事那麼簡單!」在葉知書又瞟他一眼後,他補充:「你抽菸了。」葉知書鮮少抽菸,只有當他心煩意亂時才會抽,這點跟在他身邊打轉已經兩年的梁可樂再清楚不過了。

 

「噢,好啦,我夢到前男友……幹,梁可樂你少在那邊裝委曲,是你自己要問的!」媽的,跟梁可樂這人高馬大但是簡直有一顆嬌弱少女心的傢伙在一起,葉知書覺得自己的修養大幅下降了。

 

「嗚嗚跟我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還會夢到前男友……」

 

「你假哭個屁!媽的……」葉知書煩躁地把抽沒兩口的菸熄掉,移動過去抱住縮成一團假哭的的梁可樂,「我夢到我被拋棄了,這樣你爽了嗎?」

 

葉知書對梁可樂解釋了以前發生過的事,包括了最一開始他拉不下臉求對方回來的部分,以及林沐海的部分。

 

他昨天晚上夢到他再一次無法挽回對方,只是這回夢裡的人明明在前半段都是以最初的那個人的形象出現,但在最後轉過來面對他時卻變成了梁可樂的臉,害他猛地嚇醒,醒來後發現是夢,卻感到無比的相當生氣,於是揍了睡夢中、一臉憨樣的梁可樂一拳。

 

「媽的!你要是敢跟夢裡那個王八蛋一樣不聽我的話,哼哼──」葉知書磨牙。

 

梁可樂臉埋在葉知書懷裡,他猛力搖頭,抬頭說道:「絕對不會的。」復低頭在葉知書腹上親了一下,然後又被葉知書打了一下後腦勺,讓他發出吃痛的呻吟。

 

「少噁心了你!」

 

「我是認真的嘛……」

 

「……滾開,我要去洗澡。」

 

「學長你好兇喔……」

 

「不喜歡就滾!」

 

「我沒說我不喜歡啊……」

 

葉知書送他一個那就別怪我的眼神,離開了房間。

 

 

 

 

 

 

 

 

 

 

「現在有穩定交往的對象了。」葉知書簡單提了過去幾年的生活,熄掉菸後笑笑地如此說:「你家那個是個醋醰,不過我家這個也沒好到哪去,是隻煩人精……」

 

林沐海噗哧出聲,問道:「學長,聽你語氣,你這是抱怨還是炫耀啊?」

 

葉知書反問:「你說呢?」

 

他們站在門口,身後的自動門因人進出而開開關關,他們聊到這門正好又往兩旁打開,從裡走出的人是梁可樂,他著一套身灰色西裝,領口已鬆開,揚手扒了扒抹了髮膠的頭髮,在看見林沐海時蹙了一下眉頭。

 

「學長,這位是……?」

 

葉知書手插在褲袋裡,看著梁可樂,總是忍不住想要捉弄他的欲望,故意地說:「我大四時喜歡的人。」

 

梁可樂瞬間寒了一張臉,惹得葉知書大笑不止。

 

林沐海搖頭,「學長你還是一樣惡劣……,」他朝梁可樂比了比手上的戒指,然後說:「我有男朋友了,另外……,他剛剛還跟我炫耀你對他的好,說什麼以前喜歡我……,都是過去的事了,請你別放在心上。吶、學長,剛剛那是炫耀,對吧。」

 

梁可樂對於林沐海說葉知書對別人說他對他的好感到相當懷疑,狐疑的眼光往葉知書飄去,擺明了完全不相信。

 

「……學長你平常到底是對他多壞啊?他不相信耶……」

 

葉知書懶懶一笑,又拿出煙,「不相信就算了。」

 

然而在他點燃煙之前,梁可樂握住他的手,不悅地開口:「不要抽了……,我相信就是了。」

 

葉知書另一手打在他腦袋上,正色說:「這還差不多。」

 

林沐海在一旁看他們的互動,淡淡地笑著,注意到對面轉角處有人正在靠近,只望一眼,他便發覺那是來接他的齊子逸,便道:「來接我的人來了,我先走了,學長。」

 

看著林沐海過馬路,朝著來人小跑步過去,碰到後兩人手牽手、有說有笑,葉知書知道自己心裡沒有像以前那樣泛酸或者生怒,他嘴角勾了一下,轉身拉住梁可樂的衣服,說:「走啦,上去收東西。」

 

梁可樂跟在他後面,進了大廳後朝電梯的方向走去,電梯開門時,他有點不安地問:「學長你不會變心……吧?」他知道剛剛那個人完全就是葉知書喜歡的類型,雖然他們現在在一起,但他還是會怕。

 

葉知書轉頭看他,覺得他莫名其妙。

 

擁有高大的身軀卻不代表心靈也很堅強,梁可樂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隻受創並且待安撫的大狗,「你……不會吧?」

 

葉知書送他一個白眼,率先走進電梯裡,在電梯門關上時奮力打了梁可樂的腦袋兩掌,罵:「你敢再懷疑我一次,你就立刻從我家滾出去!聽到沒!」

 

「嗚嗚!學長、好痛喔……」

 

「痛死你好了!都過幾年了你還這麼不長腦!」

 

「學長你就坦白地說你喜歡我就好了、噢!好痛!你又打我……」

 

「閉嘴!」

 

果然是以前壞事做太多了,以前他總是說一不二,沒人敢懷疑他,而且不把別人當一回事,現在遇到這一個剋星,任他打、任他罵,但即便如此他一點都不覺得暢快,反而常常被氣得半死。

 

以前是他糾纏別人,現在換他被糾纏,而且對方趕都趕不走,更離譜的是,他居然沒有想離開的念頭!

 

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END

 

 

 

 

------------

 

 

 

結果最後寫出來和我原先想的好像不太一樣……<囧>

感情戲很少(我喪失了寫短篇的能力Orz)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mono/半透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