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誠實地說嗎?

 

他並不想說謊,以前母親就是騙了父親,而結果是非常駭人的,因此之後他決定,如果有了在一起的人,他絕對不要在感情上對對方有欺瞞的行為。想是這樣想,但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他心裡又覺得彆扭奇怪。

 

然後,他又再次想起了柯仲揚那時的事。

 

那時他和齊子逸還沒在一起,齊子逸就已經會為了別人喜歡他的事不高興、鬧彆扭,還會因為他不喜歡柯仲揚一些在背後的小動作去找人理論,他被人打的時候齊子逸不是把人拉開,而是參進去跟人打了起來,他知道,齊子逸很氣別人動他,不管是口頭上還是身體上的。

 

現在他們在一起了,要是再發生類似的事,齊子逸還是會如此生氣嗎?

 

林沐海想,他會的,齊子逸一定會生氣的。握緊了拳頭,有些艱澀地開口:「你不要生氣……」

 

「嗯?」

 

深吸一口氣,林沐海重複說:「你不要生我的氣……」他總是怕他喜歡的人生氣,不管是好朋友、齊大緣、石春穗或齊子逸,他心裡總是怕,如果哪天真惹怒他們了,他們是不是會不要自己。過去留下的陰影即便過了許久,有時還是會在記憶裡被挑起,讓人感到恐慌。

 

捧著他的頭,齊子逸溫和地說:「我不會生你的氣,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學校,在我沒看到的地方你都做了什麼事,有沒有發生讓你不高興或為難的事,想知道你每天回來時是真的平平安安的,不論是生理或心理。」

 

「嗯,那……我說了喔?」

 

「嗯。」

 

「……等等,我需要做心理建設……」深呼吸幾次後,林沐海才小小聲地說:「學長說……喜歡……我……」說著,他眼睛都閉緊了,不敢看齊子逸臉上的表情。

 

「……學長?」

 

「就是葉知書學長啦!啊!我──」林沐海倏地睜開眼,解釋:「我話說在前頭喔,在他說喜歡我的時候我有鄭重跟他聲明,我不可能接受他的,因為我已經有你了,而且,而且……那個……我一直都只喜歡你,以後也是,只喜歡你……」

 

他這樣說著,齊子逸笑了,笑得可開心了,扯著笑容他壞心地問:「你怕我生氣所以才這樣說?」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招的確高明。

 

紅了一張臉,林沐海頓時覺得委屈又慌張,「才、才不是!我是真的──齊子逸!」

 

依然笑著,齊子逸瞧著在他腿上表情明顯慌了的人,安撫地親親他的臉,說:「林沐海,我很高興喔,很高興你這樣說喔!可是我想問你,你喜歡我哪裡呢?」

 

對於這個問題林沐海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全部,你的全部我都喜歡。」

 

齊子逸挑眉,笑容頗為玩味,「全部?」

 

「嗯,全部,包括有時候小心眼又愛吃醋愛生悶氣……這些我通通都喜歡。」

 

齊子逸不以為意地聳肩,對於林沐海說的這些他不反對,以前他總覺得愚蠢,對電視上演的,那些對自己喜歡的對象都愛計較、愛管事,愛得死去活來的劇情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可是完全能體會那種心情了。

 

愛到了極點就不想放手把人讓出來了,就連一點點都不想。

 

不過他還是有點意外,斜了林沐海一眼,「你是受虐狂嗎?居然連那些都喜歡……,我以為你會覺得煩?」對於這些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不過儘管知道,他還是不管不顧地這樣維持著。

 

「什麼受虐狂啦!我才不是!因為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會那樣的,不是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為什麼減少去接我的次數就算了,連簡訊和通話數量也減少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彈了他的額頭一下,林沐海一個吃疼,瞪了他一眼,自己揉著額頭,齊子逸則是感到好笑,道:「你這小腦袋都在想些什麼啊?我怎麼會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了我幹麻花時間花力氣去吃醋去管你的事,笨蛋。你說你喜歡我全部,那就算我想要成天黏著你,一有空就傳簡訊給你、打給你,你也喜歡嗎?」

 

林沐海點點頭,「喜歡。」

 

注視著他,齊子逸有些愕然,林沐海的回答和他自己胡亂猜測、別人以為的完全不一樣,他回答得是如此果斷,喜歡兩個字說的讓人感受不到一點虛假,並且眼神是再認真不過了。

 

摸摸林沐海的臉,他問道:「你是不是有點生病了?」

 

「啊?」林沐海明顯頓了一下,眼睛眨了一下,再眨一下,然後又眨了第三下,腦袋裡咀嚼著這問句。

 

他的微愣、沉默與思考的模樣讓齊子逸矇了,遂問:「在想什麼?」問完後齊子逸發現,自己最近好像很常問這句話。他以為他愛著林沐海,愛到是不用太多語言就能了解對方的程度,但事實卻是,他仍然有許多地方不甚了解。像現在他就不了解林沐海在想什麼。

 

微偏著頭,思考了一會林沐海垂下了眼瞼,慢慢地,悶悶地回答:「生病嗎……?也許吧。」

 

齊子逸被他說的嚇了好一大跳,感到心驚,連忙把他的臉抬起來,強迫他看著自己,在他的臉頰上拍了兩下,「等等,我隨口說說鬧你的,你不要嚇我!」

 

林沐海搖頭,抓下貼在他頰上的手,將之握在手心裡,說:「也許……我真的病了呢!……不對,是已經病了,齊子逸,你知道嗎?我沒辦法沒有你,我沒辦法離開你,就算你爸爸媽媽對我再好,對我來說,全世界還是只有你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你以前對我說過,不管是哪一種的愛,朋友的,家人的,情人的……不管是什麼你都會給我的,你對我這麼說過的,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全部,因為你這麼說過,所以我才能讓自己忘記以前經歷過的不好。你還說過,要對我更好更好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把答應過要給我的那些都收回去?」

 

雖然齊子逸的本意並非不再對林沐海更好,而且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也受了許多悶氣和委屈,然而林沐海會對他說這些代表他真的難過了。

 

從來都只想讓他開心並且將他放在第一位的齊子逸這下也顧不得自己受的氣和才剛好的重病,抱緊了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會這麼做是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別人跟我說,我太常纏著你了,一般人是受不了這樣的。」

 

「可是那是一般人,齊子逸,我是一般人嗎?我自認我不是,我需要你,也需要你給我的一切,那讓我清楚知道,有人喜歡我,有人愛著我,我不是沒人要的。我非常、非常需要你,以前那樣我就覺得很好,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說,我很喜歡你那樣做,我都這樣說了,你還會在意其他人說的話嗎?」

 

一番剖白聽的齊子逸大為感動卻心驚,他啞聲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就算被別人說不正常,我不該霸佔著你,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你知道嗎?前兩三個禮拜你沒去學校接我,我每天一下課就急著回來,我每一天在學校都過得很焦躁,這些事……你知道嗎?」

 

齊子逸在心裡「啊」了一聲,明顯感受到林沐海握著自己的手突然用上了許多力,不過那股力道並非在點醒他或者給任何暗示,林沐海面露侷促,這讓齊子逸突然明白,林沐海正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也許,手鬆開的話會發現指尖正在顫抖也說不定。

 

「你覺得不安嗎?」

 

林沐海搖頭否認,「不是,不是不安,而是焦躁。這兩種感覺雖然很像,但是不一樣。因為不能一放學就看到你,所以我急著回來,只有回來才能看見你,看見你我才安心,齊子逸,你說,這樣的我是不是病了?」

 

「我還曾經想過,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認識了另外其他的人,喜歡上別人了,這個念頭剛形成的時候,我其實有偷偷跟著你去學校,觀察你,可是一整天下來,我只看到你去上課,去圖書館念書,然後就回家了……,我覺得很奇怪,跟別人商量後我覺得自己很蠢,你怎麼會變心呢?不會的吧?而且,只要我開口你還是會答應我的要求,每一次都是。」

 

他停下喘了口氣,神情有點寂寞,繼續說:「我想我大概是太過依賴你了,我不該一直這樣依賴你的吧?我太過依賴你是不是會對你造成困擾呢?所以當有改變時,儘管我表現得好像……嗯,很體貼、無所謂的樣子,我也沒說我不喜歡,但事實上,我是很不喜歡的。我不喜歡,但是我不想讓你感到困擾,所以我努力表現出我可以適時依賴你,但更多時候我也可以獨立自主的樣子,但是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歡你和我之間有那麼多的距離和空間。這些你懂嗎?」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把心裡的感覺一次性地全盤托出,希望齊子逸能理解。

 

齊子逸執起他的手,在指背上親了一下又一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我沒發現你的感覺,我以為,當你表現出不安時才是我做得不夠好的時候,對不起,我很笨,沒查覺到你的心情和感覺,林沐海,對不起,對不起,你願意原諒我嗎?」

 

林沐海露出欣慰的淺笑,說:「你只要用你的方式對我就好了,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他們不是我,不能替我決定哪樣的方式是我需要的,我喜歡的,你只要跟以前一樣就好了,那才是我想要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齊子逸吻住他閉起的眼皮,溫柔地答應他的要求。「你對我坦白了這麼多,現在換我對你說了,我到底在為什麼事心煩,為了什麼感到嫉妒和不開心,你想知道,對吧?」

 

林沐海點頭。

 

「你剛剛說了,葉知書喜歡你的事,呃……其實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咦?怎麼會!」林沐海一臉驚訝,因為太過訝異了,他甚至還被口水嗆到,趴在齊子逸肩上猛烈地咳了起來,邊咳著他還想說話,便斷斷續續地一句話說都說不好

 

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齊子逸繼續說:「是真的,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葉知書他喜歡你,這件事我上學期就知道了,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可能對你有好感,後來是他妹告訴我的,再後來他也親口跟我承認了。」

 

林沐海睜大眼,張著嘴不敢信信地說:「佳佳學姊有跟你說?那你為什麼沒跟我說?至少問問我?齊子逸,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表現的無事一般?太不像你了,你要是拿對小君的態度來對學長,也許今天我們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你這個笨蛋!」

 

齊子逸這會可是哭笑不得,心想如果早點知道林沐海是這樣想的,他也不用做了那些委屈自己又委屈對方的事。

 

他把葉知書對他說的話都說了一次給林沐海聽,包括那些先前刻意空出來的距離和不再像是監控般的用手機連絡他,聽的林沐海激動不已,想立刻衝去找葉知書算帳。

 

「學長他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在我背後跟你說這些!我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找他理論!」

 

齊子逸笑嘆,道:「葉知書他在你面前總是藏得很好,但是每次看到我時只要你不注意,他就對我挑釁,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在煩,煩得我沒胃口吃飯,煩得病好不了就算了還變嚴重。」停一下,補充:「而且我會那麼拚命念書也是因為我不想輸。」

 

「不想輸?怎麼說?」

 

「因為你曾經稱讚過葉知書很聰明,功課很好,那天你說我難得問起你學校的事,沒有錯,我是難得問起,但是你居然在我問起的時候稱讚別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心懷不軌的傢伙!你說我能不氣嗎?我不想輸,尤其是輸給那個人!」

 

他這樣說就讓林沐海想起讀書會那天齊子逸是匆匆拉著他離開的,並且臉色很差,回來後還問了他學校的事,那時他完全不知道齊子逸和葉知書之間的劍拔弩張,還傻傻地說著葉知書的厲害之處,也難怪齊子逸會吃醋生氣了。

 

「我承認,那是我的錯,可是那時我並不知道你已經知情的事,可是──」林沐海深吸一口氣,對著眼前面露不甘的人吼:「齊子逸,你是笨蛋!而且是個大笨蛋!你為什麼寧願去相信別人說的狗屁鬼話,也不願意問我?你要是跟我提起說你想知道什麼,我一定會一五一十跟你說的,笨蛋!你這個大笨蛋!……不對,我們兩個都是笨蛋,應該要更信賴對方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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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就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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