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能認識范結,一定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

 

 

 

    因為種種因素而造成的壓力,只要是還能呼吸的一天,就一定會有,有時候可以牙一咬,撐一下就過去了,然而有些時候卻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跨過去。

 

 

    江銜已經悶悶不樂好多天了,這幾天的下課時間他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要不低著頭專注的看著課本,要不就是趴著睡覺,偶爾會從教室消失,去洗手間或是跑到沒人找的到的地方。

 

 

    身為好朋友的梁彧鳴看著江銜不善的臉色,也沒膽去招惹他,想說過幾天就好了,結果三天過去了,江銜仍然臭著一張臉,讓想要找他聊天的梁彧鳴望之退步。

 

  想了想梁彧鳴轉向和他們一掛的范結,讓范結去問江銜為什麼心情不好。

 

 

    范結這人好像天生神經比較粗一樣,遇到什麼事都是慢慢來,對事情的反應也總是不溫不冷的,看上去有些像是漫不經心或者毫不在乎,在班上可能沒有同學能懂范結在想什麼。

 

 

    也就是這樣的個性,才讓梁彧鳴想叫范結去靠近臉上寫著「內有惡犬」的江銜。

 

 

    梁彧鳴知道,范結對江銜來說是特別的。

 

 

    只有范結,江銜永遠不會對他惡聲惡氣,至少認識他們的四年之中,梁彧鳴從來沒有看過江銜對范結擺臉色,誇張一點的說法是,江銜甚至沒有一個字是大聲對范結說的。

 

 

    「……總之,就拜託你了!」梁彧鳴拍了拍范結的肩,把負責讓江銜心情變好的重責大任丟到范結身上。

 

 

    「……」啃了一口麵包,范結慢吞吞的抬頭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翻了翻白眼,梁彧鳴說:「我沒膽去接近看起來跟魔鬼一樣可怕的他好嗎?這樣你滿意了?」

 

 

    范結把麵包吃完,喝了水才慢條斯理的回答:「嗯,我會問他……不過不保證他心情就會變好喔。」

 

 

    「萬事拜託了。」

 

 

 

    ◆

 

 

 

    「江銜。」

 

 

    勇者范結在好朋友的托付之下,背著書包在放學時站在教室門口等這周輪到打掃的江銜出來。

 

 

    抿了抿唇,江銜這才把低著的頭仰了起來,表情有些心虛的望向出聲的人,「……范結。」

 

 

    望了望天花板,范結輕輕的說:「一起回家嗎?」

 

 

    猶豫了幾秒,江銜抓緊書包背袋,嚥下口中的唾液,用鼻音輕輕的哼了下,表示應允。

 

 

    梁彧鳴在江銜背後對范結比了個大拇指,心情愉快的對著兩位好友說明天見,然後抓起書包往停放自行車的車棚飛奔而去,心裡響著歡樂的音符。

 

 

    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了吧。梁彧鳴想。

 

 

 

 

 

 

    走在路上,江銜怎麼可能不知道范結要問他什麼。

 

 

    范結從來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今天會來找他回家一定是梁彧鳴那個膽小、偏偏又雞婆的梁彧鳴叫他來的。

 

 

    可是范結願意來,這表示他心裡其實也有點在意。

 

 

    想到這,江銜忍不住,脫口就是一句,「范結我心情不好!」

 

 

    「嗯,我知道。」

 

 

    江銜的臉頰熱辣辣的紅了起來。

 

 

    「你知道嗎?」

 

 

    范結輕哼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親戚都是機車的外星生物!我老爸老媽都沒說什麼了!但是親戚卻在那邊冷朝熱諷!每個人的嘴臉都很機歪!像是在看好戲!等著看我聯考落榜一樣!說什麼我大表姊很聰明都考上中下的學校了,我唸私立學校的程度大概有K大唸就要偷笑了!每個人唱衰我!巴不得我重考N年似的!」

 

 

    霹靂啪啦的,江銜一鼓作氣說完,末了還憤恨的把腳邊的空鋁罐踢飛出去。

 

 

    范結看著江銜氣喘虛虛的模樣,淡淡的笑了笑。

 

 

    「……為什麼笑?」江銜癟著嘴把手中的飲料罐扔到地上,瞪著一會,然後鼓足吃奶的力氣,「磅」的一聲鋁罐被踩扁了。

 

 

    「我也是啊。」范結說。

 

 

    拆開剛剛在便利商店買的草莓口味波奇棒,范結塞了三根到江銜嘴裡,一副看得很開的模樣說:「親戚大概都是那樣的吧?我舅舅他們也總是對我潑冷水,久了就習慣了,他們想說、喜歡說,就讓他們去說就好了,反正嘴是他們的,我也管不著。」

 

 

    咬斷波奇棒,江銜臉上仍有一絲陰霾,碎嘴道;「媽的!親戚都是機車的外星人!」

 

 

    「反正,我覺得我們只要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就好了,別人說什麼就不要去想了吧?如果覺得沒有對不起自己還有父母,其他人的意見就不要太在意了吧?」

 

 

    「范結……你也看的太開了吧……」江銜嘆氣。

 

 

    老師的教誨、父母的期待、同儕之間的競爭,還有其他許多莫名其妙的青少年心理因素,都在江銜的心中造成不小的壓力。

 

 

    那些東西,就連江銜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認真想其實應該沒什麼的,但對江銜來說心頭就像是壓著一塊看不見又移不走的石塊,想不在意都很困難。

 

 

    「唉唷,Take it easy. 不要想太多?放輕鬆、放輕鬆。」范結笑著拍江銜的背,又塞了幾根波奇棒給對方。

 

 

    Take it easy.

 

 

    范結對江銜說。

 

 

    對什麼事情都很澹然,看起來沒什麼神經、好像對任何人都不關心的范結,笑著對江銜說,這對江銜而言是一個珍貴的記憶。

 

 

    一句充滿力量的話語。

 

 

    不只是因為詞句,更是因為說的人是范結。

 

 

    在那之後,江銜遇到無法輕易跨越的困難時,總是會想起范結對他說的。

 

 

    有時候,還會打電話給范結,請他對著他,再說一次,像是再給他力量繼續往前。

 

 

 

    ◆

 

 

 

    我一直記著你對我說過的話。

 

 

    因為如果忘記,當遇到無法突破的困難,我會不知道我該怎麼繼續活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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