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梁是個容易心軟的人,縱使表面上一直說不原諒可心底卻還是因為一些原因而諒解了。簡單來說就是彆扭的緊。

紀一威曾經問過他,既然之前話都說的那麼難聽了,為什麼後來又心軟了,尤其是當他以幹部的身分在處理校隊的事情時。

齊子梁說,一威你知道我跟系上的關係沒有……嗯,很親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拿來參加校隊的活動了,如果同時系上和校隊都有活動我都是優先選擇校隊,怎麼說呢…?是一種歸屬感吧,在校隊裡我清楚找到自己的定位,覺得每次去跟大家一起練習都很開心,反而比系上的人還要相處融洽也比較常見面。

比起系上,跟隊上的人比較好嗎?我也是啊。紀一威回應。

嗯,所以就會自然而然的想要對隊上的人好一點。我知道我有時候講話很賤,可是那是因為他們真的太超過,把我做的當作理所當然,所以我才那麼生氣──啊啊,不過後來想一想我不對他們好,還有誰會幫我們著想,就又算了。

哈哈哈,齊子梁你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啊!難怪隊上那群野小孩這麼喜歡找你幫忙,你人太好了啦!

欸,幹麻發我卡啊!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老是泡在練習場裡勤於打掃,練習場每次都像打過臘一樣亮晶晶。

誒欸,我們兩個都一樣啦──紀一威笑著說,因為很甘願的付出而開心。



所以人很好雖然嘴巴很硬但是心很軟的齊子梁於是在姜宸──每天當面哭訴、MSN騷擾道歉、還拿了他喜歡吃的零食賄賂他──之後,憋著嘴角、冷著臉原諒他。

姜宸喜極而泣的給抱住齊子梁,高興的說:「小梁梁我沒有你真的很寂寞、謝謝你原諒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欸欸你也太誇張了吧?」

「因為我認識的人你對我最好啊──對不起啦,以後不會再鬧你了!」

「是是,我人很好──你可以」

「幹!」

因為一個暴躁的聲音,齊子梁連話都還沒說完一室就忽然陷入寂靜。

「學、學長?」姜宸嚇的回頭看這個對他來說還很新的室友。

單靖言粗魯的把掛在椅下的抹布拿起來往桌子抹去。

深咖啡色的液體潑在桌面上,有些還侵入了鍵盤鍵中,單靖言打翻了才喝了一口的熱咖啡。

「…沒事,我打翻咖啡而已,你們繼續!」咬牙切齒。

齊子梁推開臉上掛著眼淚和鼻涕的姜宸,也拿出自己的抹布跑到單靖言的座位旁,自動自發的把鍵盤上的咖啡漬擦掉,開口問:「學長,我幫你把按鍵拔掉把裡面擦乾淨,好不好?」

面色不善的單靖言僵硬地點點頭,手上那條抹布已經達到飽和於是拿出第二條抹布繼續把桌子弄乾淨。

一旁的姜宸就這樣傻頭傻腦的默默地看著兩個室友陷入另一個世界。

眼神很認真的齊子梁把按鍵一一拔開排好,開始清理底座,心裡卻很疑惑:單靖言在生氣嗎?為什麼啊?

不擅忍耐的他終於在嘴巴開開合合幾次後,小心翼翼的問:「學長你……在生氣嗎?」心驚膽戰。

「沒有。」一秒回答,否認的很乾脆,「只是因為打翻咖啡覺得很倒楣。」忍耐,單靖言你要忍耐。

「喔。」乖乖的閉上嘴,齊子梁在心中反駁,騙人你一定在生氣,馬上否認簡直就是在說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見他們兩人先打破沉默,姜宸趁機說:「那個我──」唔喔喔喔有人在瞪他,「約了人所以先去吃晚餐了喔,兩位慢聊!」說完拿著背袋把錢包丟進去抓了機車鑰匙就光速的溜出房間。

「誒?姜宸你騎車要小心喔!」齊子梁在後頭叮嚀。

「子梁我──」單靖言驀地抓住齊子梁舉起要和姜宸揮手的右手,捏的好緊。

「啊?學長什麼事?」單靖言攫住他手腕的力氣有些嚇到他,從來不知道對方的力道有這麼的大,有點像老鷹用爪子抓住小雞然後彷彿揉碎那般,侵略性的意味。

瞪著齊子梁被自己抓住的手腕,單靖言無語,然後放手,用著壓抑的聲音說:「算了,沒什麼。」

「?」齊子梁滿臉問號的看著今天心情非常陰晴不定的單靖言。

到底,怎麼了嘛?

學長這樣會害他往可能是他自做多情的方向想耶……,拜託不要再這樣拼命犯規了啦,他快受不了了。

很想──很想跟單靖言說,如果對他沒有抱有學長學弟的情誼或是超越朋友的感覺,那就不要再做出那些總是讓人誤會的行為了;可另一方面他又貪圖單靖言所製造出的可能的誤會之中,簡單來說就是犯賤的人性,明明想要卻又假裝清高裝到不知道哪國去了。

嘆口氣,齊子梁說:「學長我把抹布拿去洗,鍵盤就麻煩你自己先裝回去囉。」

太過矛盾的人性讓他始終下不了決定,到底要不要說開來,分的清清楚楚,然後往後的生活也許就會少了個讓他掛心的對象,無風無波的,只剩清靜,不做個清楚的結果就是成了現下這種局面,連曖昧都及不上,可卻不能說他們的界線畫的一乾二淨。

太卑鄙了,單靖言,你明明知道我把你當作偶像,掛在心上崇拜著,所以對我就比較好嗎?可是你不知道我不只崇拜你,還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心都痛了,笨的可以。

可是,可是啊──就算你這樣讓我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即使有所埋怨,我還是很喜歡你。

呵,誰讓我是個心軟的人呢。

沖洗抹布時,齊子梁看著往排水孔流去的水,忽然很想哭。





覺得有些委屈的齊子梁還是沒能做出果決一點的事情,每回下了決心要攤開來說明白、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要是對方不喜歡自己也就死了心……等等,只要他再度看到單靖言,戀慕的心情總是瞬間就壓過任何其他想法。

這樣的自己真是爛死了。

浮浮沉沉的心只要單靖言的一個笑容、一個關心的動作、一句學弟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好嗎──只要有一點點的貼近,就可以開心半天。

你是懷春的少女嗎!齊子梁在心中自問,半自我解嘲的不齒自己。

抱著微積分課本到圖書館去唸書的齊子梁在五點半時收拾東西要去覓食,碰上了去圖書館借書的單靖言,打過招呼後單靖言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如果真要斷了念他該說不,可是嘴巴很順口的答了好。

「學長,」正咀嚼著鴨肉的齊子梁口齒不清的開口:「等一下回去可以請你教我微積分嗎?我有兩、三個公式不是很懂……」

「好啊,沒有問題。」對讀工業資訊的單靖言來說,一年級必修的微積分可是小菜一盤,現在修的微分方程才是令人頭痛的大魔王呢,於是一口答應。

「那就先謝啦~不懂那幾個公式有些作業沒辦法寫,問同學也是一知半解。」吞下最後一片肉片,齊子梁擱下筷子,拿了背包就要起身。

「等等!」

單靖言抽了一張衛生紙觸上齊子梁的嘴角,不大不小的力道按在上頭,紙張凹凸不平的表面輕輕摩娑,帶來點點酥癢。

「你嘴角有醬汁,擦乾淨吧。吶。」示意齊子梁,等對方按過紙張擦拭他才放開手。

眼眸垂下,單靖言也提起書袋,不急不緩的說:「走吧。」

跟在後頭的齊子梁心很熱、很癢,也跳很快,嘴角那邊好像還留著單靖言隔著紙張的觸摸和溫柔。

……想太多了。齊子梁遙遙頭,讓心悸留在燒臘店裡,追上單靖言試圖讓自己回歸平靜。



「這裡要先把y的範圍用x表示,然後再從最裡面開始一層一層往外積分。」指著公式對照題目,單靖言拿過筆在計算紙上沙沙的寫過示範一次。

齊子梁盯著讓他眼花撩亂的公式,拿過另一個習題開始演算。

「然後這邊……因為這個式子比較複雜沒有辦法像平常類似x^2那樣直接推導出來積分過後的樣子,所以要用這邊這個公式先算過再帶入……」單靖言一邊解釋,一邊一個等式一個等式公公正正的寫下來。

縱使高中是讀理組的齊子梁也因為過著沒有數學科的日子一年了,重新接觸這麼多的數學公式和運算還是覺得頭快爆炸了。

好不容易解完一題,齊子梁發現因為太緊張所以方才是呼氣多入氣少,腦袋缺氧於是眼前有些暈眩,連忙大口喘氣喝了一口水,而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拿起筆繼續下一題。

坐在他右手邊的單靖言把水杯拿遠了一些,怕正在振筆疾書的齊子梁不小心就打翻了。

看著對方寫下的式子他鼓勵的道:「嗯對對,就是這樣……那邊用星號公式就對了。」

寫完後忙著看課本後面付的只有答案沒有過程的解答,齊子梁開心的大叫:「Yes!寫對了!繼續下一題!」

銜著氣勢的齊子梁很開心的繼續解題,在寫到第五題的時候碰的算不下去的地方,就將紙張往又移了些,整個人的重心也跟著往右偏,頭也沒抬的盯著算式在檢查哪裡出錯了才會算到了死巷解不下去。

「學長你幫我看這題──」

剛才看齊子梁解題解的很順的單靖言正靠在椅子上翻閱齊子梁的微積分課本,傾身往左前方桌上的題目看去,兩顆頭輕輕的碰到了一起。

「哪裡?我看看。」拿過寫滿算是的作業紙,單靖言又拿另一張計算紙開始寫下自己的推導式子。

齊子梁湊過頭去看單靖言的算法,因為低頭角度的關係,齊子梁的臉碰上了單靖言的左側臉頰。

被從接觸點傳來的體溫嚇了一跳的齊子梁連忙轉頭,誰知單靖言此時卻抬頭跟他說他找到他哪裡算錯了,於是齊子梁又連忙轉過、低下頭,又碰在一起。

溫溫熱熱的。

單靖言沒啥在意,可齊子梁臉是紅了紅,悄悄的往後退了一些些,而單靖言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還是啥其他心態,又往他的方向湊上來,講解的很認真。

學長拜託你不要再湊過來了啊!齊子梁好想這樣大喊。

「……所以這樣你懂了嗎?」單靖言抬頭問,就看見齊子梁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瞪著自己,「你幹麻?」退的這麼遠!都快掉到椅子下去了!他是會吃人嗎?

「學長你靠的太近了,我、我──我覺得擠在一起空氣不太流通頭有些昏──」隨便瞎掰個理由,齊子梁假奘大口吸氣,然後乖巧的把屁股往椅子上移了幾分,回到本來的位置上,「現在好多了。謝謝學長,那我重新把這題解一遍!」迅速說完齊子梁趕緊低頭拚了命的重新作運算。

心、心臟跳好快啊啊啊──齊子梁抖著手,因為心跳直逼一百三整個人心神未定的,很緩慢的寫著作業。

等他寫的差不多後,單靖言又湊過去,問:「那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齊子梁迅速的彈開。

幹麻表現的像是被登徒子輕薄的良家婦女啊!真沒禮貌!齊子梁暗自懊惱。這才急忙開口
道謝:「……呃,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教我,我的作業一定沒辦法順利寫完。」

「不客氣。」單靖言搖頭笑了笑,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補上一句似乎另有意思的話:「這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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